命运总是迎着强有力的人物和不可一世者走去。多少年来命运总是使自己屈从于这样的个人:凯撒、亚历山大、拿破仑,因为命运喜欢这些象自己那样不可捉摸的强人物。但是有时候,当然,这在任何时代都是极为罕见的,命运也会出于一种奇怪的心情,把自己抛到一个平庸之辈的手中。有时候——这是世界历史上最令人惊奇的时刻——命运之线在瞬息时间内是掌握在一个窝囊废手中。英雄们的世界游戏像一阵风暴似的也把那些平庸之辈卷了进来。但是当重任突然降临到他们身上时,与其说他们感到庆幸,毋宁说他们更感到骇怕。他们几乎都是把抛过来的命运又哆哆嗦嗦地从自己手里失落。一个平庸之辈能抓住机缘使自己平步青云,这是很难得的。因为伟大的事业降临到渺小人物的身上,仅仅是短暂的瞬间。谁错过了这一瞬间,它决不会再恩赐第二遍。
他把这支追击部队交给了格鲁希元帅指挥。格鲁希一个气度中庸的男子,老实可*,兢兢业业,当他任骑兵队长时,常常被证明是称职的。然而他也仅仅是一位骑兵队长而已。他既没有缪拉那样的胆识魄力,也没有圣西尔和贝尔蒂埃那样的足智多谋,更缺乏内伊那样的英雄气概,关于他,没有神话般的传说,也没有谁把他描绘成威风凛凛的勇士。。。。。
拿破仑大概也知道,格鲁希既不是气吞山河的英雄,也不是运筹帷幄的谋士,他只不过是一个老实可*、循规蹈矩的人。但是他自己的元帅,一半已在黄泉之下,而其余几位已对这种没完没了的风餐露宿的戎马生活十分厌倦,正恹恹不乐地呆在自己的庄园里呢。所以,拿破仑是出于无奈才对这个中庸的男子委以重任的。
六月十七日 ,林尼一仗胜利后的第一天,也是滑铁卢战役的前一天,上午十一时,拿破仑第一次把独立指挥权交给格鲁希元帅。就在这一秒,在这短暂的瞬间,唯唯诺诺的格鲁希跳出一昧服从的军人习气,自己走进世界历史的行列。这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然而又是怎样的一瞬间呵!拿破仑的命令是清楚的:当他自己向英军进攻时,格鲁希务必率领交给他的三分之一兵力去追击普鲁士军。这似乎是一项简单的任务,因为它既不曲折也不复杂。然而即便是一柄剑,也是柔韧可弯,两边双刃嘛!因为在向格鲁希交待追击任务的同时,还交待清楚:他必须始终和主力部队保持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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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格鲁希元帅在一户农民家里急急忙忙进早餐时,他脚底下的地面突然微微震动起来。所有的人都悉心细听。从远处一再传来沉闷的、渐渐消失的声音:这是大炮的声音,是远处炮兵正在开炮的声音,不过井不太远,至多只有三小时的路程。几个军官用印第安人的姿势伏在地上,试图进一步听清方向。从远处传来的沉闷回声依然不停地隆隆滚来。这是圣让山上的炮火声,是滑铁卢战役开始的声音。格鲁希征求意见。副司令热拉尔急切地要求:“立即向开炮的方向前进!”第二个发言的军官也赞同说:赶紧向开炮的方向转移,只是要快!所有的人都毫不怀疑:皇帝已经向英军发起攻击了,一次重大的战役已经开始。可是格鲁希却拿不定主意。他习惯于唯命是从,他胆小怕事地死抱着写在纸上的条文——皇帝的命令:追击撤退的普军。热拉尔看到他如此犹豫不决,便激动起来,急冲冲地说:“赶快向开炮的地方前进!”这位副司令当着二十名军官和平民的面提出这样的要求,说话的口气简直像是在下命令,而不是在请求。这使格鲁希非常不快。他用更为严厉和生硬的语气说,在皇帝撤回成命以前,他决不偏离自己的责任。军官们绝望了,而隆隆的大炮声却在这时不祥地沉默下来。 热拉尔只能尽最后的努力。他恳切地请求,至少能让他率领自己的一师部队和若干骑兵到那战场上去。他说他能保证及时赶到。格鲁希考虑了一下。他只考虑了一秒钟。
决定世界历史的一瞬间
然而格鲁希考虑的这一秒钟却决定了他自己的命运、拿破仑的命运和世界的命运。在瓦尔海姆的一家农舍里逝去的这一秒钟全取决于这个迂腐庸人的一张嘴巴。这一秒钟全掌握在这双神经质地揉皱了皇帝命令的手中——这是多么的不幸!倘若格鲁希在这刹那之间有勇气、有魄力、不拘泥于皇帝的命令,而是相信自己、相信显而易见的信号.那么法国也就得救了。可惜这个毫无主见的家伙只会始终听命于写在纸上的条文,而从不会听从命运的召唤。
编辑 王旭